Whispering

结束一天漫长而机械的练习，闵玧其觉得浑身酸痛，和成员们一起回到宿舍，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坐上自己床边的。精神被疲倦击碎，闵玧其只觉得脑子里每道缝隙都塞满了浆糊，头颅里像压着几千块大石，他无法思考。

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把自己收拾干净，帮自己盖上被子花光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闵玧其只想快点进入安稳的睡眠，他真的是太累了。

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静静等待进入梦中。他听到旁边的金硕珍轻手轻脚推开门的声音，被子和床单间布料的摩擦声，而后便是渐渐减弱的绵长呼吸声。金硕珍睡觉很安静，于是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无声之中。

闵玧其从左边转到右边。门外传来柾国和泰亨打闹的声音，号锡的脚步声和上他们俩的，三人的脚步声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而消失了，只有孩子们的谈话声隐约可闻。看来更衣室睡着还是不舒服，金南俊的呼噜估计还是老样子，闵玧其心里想着柾国去他们房里的原因。

睡不着。闵玧其睁开双眼，黑暗中连天花板也看不清楚，额头上像被什么压着般地疼着，身体已经连连发出精疲力竭的警报了，却还是无法进入睡眠。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让闵玧其心里涌起一阵烦躁，一手把原本盖过肩膀的被子扯到胸膛下。

忽然门外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就传来朴智旻的说话声。肯定又是金南俊这小子用脚关浴室门了，闵玧其估摸着门外的状况，朴智旻每次碰见金南俊的暴力行为都免不了奶声奶气地说上他几句，金南俊也就只能有些尴尬地答应下次不再用脚关门，然后逃回房间。两个人的脚步声都朝着南俊的房间去了。看来朴智旻这世纪弟控是把床让给柾国睡了，自己跑去受苦受难……

闵玧其嘴角不自觉笑了笑，又觉得有点无奈，看来自己是真的睡不着了，明天的行程又得无气力地过了。他又翻了个身，试图把脑子里种种想法赶走，留下一片安静的空白。

徒劳无功，你不可能试着不去想一件事情。

门内外均是一片寂静，所有人的一天都已经结束了，除了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的闵玧其。他的脑子里却喧闹不休，毫无章法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水面上涌起的气泡，爆破一个涌起两个，琐碎的，遥远的，模糊的，新写的歌词，下次演唱会表演的构思，签售会上的趣事，要给家人买的礼物，最近成员们聊起的烦恼，还有很多很多的，关于朴智旻的小事。各种各样的画面被他的大脑剪辑到一起，飞快地在脑子里掠过，色彩鲜明。常说人死前就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就是这副光景吗？失眠总是会让人恍惚中觉得自己接近了死亡。

算了，这么躺在床上只会越想越兴奋，闵玧其掀起被子，穿上鞋走出卧室。他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开了一盏最小的灯，拿自己的水杯装了一杯水，一个人默默坐在沙发上发呆，眼前的一切被稍稍照亮，显出恰到好处的安静。黑夜让人感到平静，除自己以外，大家都沉浸在好梦中吧。闵玧其握着水杯，在微弱的光线中，感到与这个世界暂时切断了联系，自己的身体仿佛变得透明，这感觉并不坏。他喝下一口水，滋润自己干涸的嘴。

走廊深处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轻轻地，走路的人踮起了脚，避免拖鞋拍打在地上发出扰人清梦的噪音。
是他从第一天住进练习生宿舍就保持的好习惯。

闵玧其扭头看过去，揉着眼睛的朴智旻慢慢走进了他视线之中。他头发睡的乱糟糟的，身上套了件超大的T恤，穿着灰色的棉布短裤。
“哥…还不睡？”朴智旻用含糊的声音问道。
“睡不着。”
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能睡。
朴智旻突然的出现，把闵玧其飘远到宇宙中的思绪拉回到到客厅这张被坐出几个坑的皮质沙发上。朴智旻顺了顺鸟窝般的头发，拖着还没从梦中走出的步子走向卫生间。
闵玧其又喝了一口水。无味的液体似乎能洗去不适合带入梦境的人间的噪声。

朴智旻走回客厅，发现闵玧其还静静坐在那里，便慢慢走向他，像一只缓缓驶入风平浪静的港湾的小船，船停泊在那长久无言的码头旁。船只寻求着码头带来安稳，码头需要船只来填满它身旁的虚无，才能拾得存在的意义。

就像朴智旻填满闵玧其的身旁一样。朴智旻的右臂贴着闵玧其的左臂，朴智旻手臂上皮肤的温暖自然而然传递给了闵玧其。闵玧其抬起左手，轻轻抚平着朴智旻后脑勺翘起的头发。“南俊今天没打呼噜吗？”
“没…真幸运…”朴智旻在坠满困意的嘴角撑起一个小小的微笑，像一根羽毛，把脸落在闵玧其肩头。
“哥…我和你睡吧……”
微弱的灯光勾勒出他头顶翘起的几根头发，闵玧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和你一起…可能会睡不着了。”
“说什么呢…玧其哥笨蛋…”
两个人都低声笑了笑。
”回房间吧，明天还有很多行程…”
朴智旻把自己的手塞进闵玧其的手里，牵起闵玧其的左手，身体带着稍稍的摇晃，拉着他穿过走廊，走回房间。闵玧其觉得跟着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无比的安心。
两个人脱掉拖鞋，悄无声息地爬上闵玧其的单人床。房间里响起被子和床单的摩擦声，皮肤和布料的摩擦声，微弱的空气流动的声音，和同枕的两人只用气息说话的声音。

“哥，你手臂好凉啊。”闵玧其感到手臂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他知道那是朴智旻的手掌心传来的他的体温。“是不是太冷了才睡不着？下次让硕珍哥把空调调高点。”朴智旻逐字吹到闵玧其耳朵旁，每一个字像烟雾一样钻进他耳朵深处。
啊，原来是这样啊。闵玧其摸摸自己单薄的被子，和冰凉的手臂，原来是因为太冷了才睡不着吗。先前的确是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哪里不舒服。
看来你比我更了解我的身体啊，智旻。和你相比，我真的是个不知冷又不知热的笨蛋。
“过来一点。”闵玧其用哑掉的声音说。
朴智旻于是就往他的怀里钻，好像要把自己镶嵌在他的心脏上，一辈子不出来。
“现在暖和了。”闵玧其把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卡在朴智旻的指缝间，这只手握起来软乎乎的，还很温暖。
“嗯…”朴智旻用额头在闵玧其颈上蹭了两下，蹭得闵玧其痒痒的。
嘴唇上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带着微微湿润的感觉。
“晚安。”
闵玧其切实感受到颈窝处平稳而缓慢的呼吸，一次次地呼出带着微热的气体。
你的体温包围着我，陪我走入安稳、宁静、颀长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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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硕珍抬手按掉恼人的闹钟爬起床，看看旁边的床，突然发现那张窄窄的床上，躺着熟睡的两个人。金硕珍看着安稳地在闵玧其怀里缩成一团的朴智旻，玧其的右手估计要被智旻睡麻了吧。
看起来真暖和。